当《天鹅湖》布满了荧幕——中V在2018

(本来准备把这篇文章搬到B站去，结果我问的朋友告诉我这篇文章把B站吊树上……我给朋友第二个方案，说这篇文章只能在知乎看了……)

2019年2月5号，对于中文V家来说又是一个辞旧迎新的春节——在这时候，中文V家会在这一天有一个拜年祭单品。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登上热门头条，并抵达传说位置。

上一年 中文V家见证了无数大作的诞生，从《逆浪千秋》开始《绝体绝命》《反派死于话多》《黑凤梨》《一花依世界》《竹鼠煮熟术》从前往后接踵而至，传说速度飞快，久久传唱。有人想说“VOCALOID IS DEAD”，但是看看这样子，谁都不相信这个圈子居然在凉。

更不要说那个“六天五传说”的神迹了，2019春节假期期间的那个“六天五传说”甚至可以看做这个圈子的顶峰。两首新歌三首老歌传说，心华首传《一人行者》也在里面。大家惊叹中文V家一首接一首歌传说，大家都在相信，中文V家倒不了。

对，中文V家倒不了！

1：流量断供，B站自作聪明的认为官方流量可以进行补偿

在2018年年初的时候，B站迫不及待的就开始推动自己的音频区建设，针对B站音乐区的建设，认为这个方式能将音乐的投产牢牢掌握在B站身上。我查到的资料，B站认为PV是音乐制作是决定性方式，决定通过空降PV筛选音乐区优秀作品，然后趁机将一大批原创音乐作品圈起来放在自己的音频区去。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中文VOCALOID。

这种操作一定程度上减少了PV的成本影响，但是这种选拔方式还是存在现实问题的：先投音频再去资助做视频，很明显就是希望音乐区能够将力量贡献出来给B站的音频区从而凭空制作自己的音乐曲库。但是B站从来是一个视频网站，对于视频的关注远比音频重要，再加上B站音频区长期以来吃不到这么多推荐，步子扯得太大容易扯到了蛋，在短时间之内的一点兴盛之后迅速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很多人甚至都忘了B站是可以播放音频的。

星火计划也是同样的尴尬，B站通过PV化这种胡萝卜吸引大量P主投稿B站音频区。但是从中厮杀出来的也就只是少数。这些作品之所以后来能够被人记住，主要原因不在于投音频和PV化，而是PV 化之后获得了官方的推荐，这个推荐变成了星火计划实际上最重要的资源。

星火计划一共弄了四期，算上没有列入页面当中的双本家《朝汐》，一共是九首，我估计音频区实际投稿的中文VOCALOID作品数量远不止这个。大量的VOCALOID音频区作品在B站音频区退潮之后不声不息的消失或者是想尽一切办法PV化。可以说音频区的建设和星火计划几乎是伴生出来的东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何证明B站已经半放弃音频区了，请搜索“账号已注销5926（原哔哩哔哩音频）”

音频区的浪潮退去留下了一片狼藉，但是中文VOCALOID还得在B站继续维生，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不过怎么过就已经是一个值得玩味的问题，当初B站为了自己利益收走的东西，却并没有归还回来。

他们拿走了流量，却只给中文VOCALOID留下一张不值钱的欠条。

2：人造盛世的来龙去脉

中文V家有一个词“人造盛世”，“人造盛世”这个词是专门指向的这么几个作品《绝体绝命》《反派死于话多》《黑凤梨》《一花依世界》（这位可敬的周刊老流氓……）《竹鼠煮熟术》（其实在这些歌穿插当中的不少歌曲现在也已经传说了，例如说忘川《多情岸》，ilem的《〇》，但是他们传说都已经是19年20年的事情了）这些人造盛世所指的歌基本上都是一个特点：

传说速度相对较快，外部力量影响巨大。歌曲本身有着重大的指向。（《绝体绝命》本身就是一个对中文VOCALOID的一场质问，大家只不过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否定的答案罢了）大家支持这些歌曲成为传说与其说是推动好歌曲留名，不如说是争一口气，证明中文VOCALOID现在还没有这么不堪（《绝体绝命》和其之后的《反派死于话多》的传说本质上实际上应当被理解为中文V家少数的能够达成共识的救亡图存行动）

但是当官方的力量入场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在人造盛世当中的五首歌当中，前两首的传说时间可以说是有一个趋势的，都是六十天左右的传说时间，说明如果单纯依靠中文V家本身的力量加上合理翻唱加上其他什么信息。加上一些死忠粉一天四次的连续刷。加起来可以保证60天一个传说。

但是《黑凤梨》之后的三首可以看到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他们最多的《一花依世界》用了37天，剩下两个一周不到。而后面的《鸽子》41天，第二年的言和《冠世一战》只用25小时。

看这些东西的肯定不只有中文VOCALOID的力量，一定混入了其他东西。

这就得说到官方推广的效果。

3：官方是根魔法棒，让谁生来让谁死

这后面的歌每一首我们都可以看到官方推荐的作用，拿到的是官方资源，这就可以说通官方的资源能给中文VOCALOID能够影响什么，相关的趋势大家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黑凤梨》背后是Z新豪和B站音乐区。《一花依世界》是洛天依生日和B站推荐的结果，《竹鼠煮熟术》背后也是B站。《鸽子》可是ilem的作品……

这些事例说明一个趋势，大家看得到的就是中文VOCALOID的火爆越来越多受到B站官方的制约，甚至于2018年的演唱会也脱离了2017年禾念单打独斗的时代，也被整合进了B站的结果（Vsinger Live与Bilibili Marco Link VR首度合并）。在这之后，徵羽摩柯墨清弦补齐最后两块拼图。这两个歌姬的降生是一场巨大的马拉松的终点。能看到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一个高兴的事情，但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徵羽摩柯和墨清弦并没有如同预想一样得到其前辈一样的功绩和人气，在短暂的火爆之后迅速沉寂，我没有记错的话墨清弦最好的单人曲当中《无重力少女》都可以算进去，至于其本身的人气……你看看这个。

可以说初期曝光不足，再加上禾念的战略转变，导致了这两个声库到了最后并没有获得人们所预期的效果。

4：B站动了心思，禾念也可以动

我一直在说，中文V家的劫难开始在2018年二月，标志性事件就是B站修改流量算法将中文V家的流量来源整个打断。从此之后，官方的商业考量将会大于观众本身的支持。从此之后开启了各路势力在其中的辗转腾挪，才能看见以后中文V家的各路危机，我本来认为这件事情可以理解为纯粹的关于B站准备修改自己的流量算法从而达到更好推荐“能给自己赚钱”的产品，但是结合禾念官方在17年演唱会之后迅速被B站收编，我是不是能提出一个更大胆的猜想:

禾念认为B站修改流量算法可以给自己铺路，在中文V家制造纯粹的“洛天依粉丝”。

长期以来，中文V家深受“歌姬粉”和“p主粉”之间的道路之争，根据我获得到的消息，这种争论的雏形在2017年就已经开始出现，到了2018年禾念和B站共同准备开始将洛天依彻底偶像化之后，这个趋势更加严重。

这个道路之争最早实际上差不多就能追溯到17-18年的这一段时间。“歌姬粉”可以理解为洛天依的饭圈化粉丝。我可以这样说，B站减少中文VOCALOID的推荐究其原因是希望自己和禾念能够垄断这样的巨大流量（在15-17年，这个流量被证明相当巨大）这个巨大流量如果进行合理导向，B站就可以通过培养虚拟偶像获利巨大，得到不输于一般偶像一样的流量收入。为了专注于洛天依所谓的形象，很多设定实际上正在逐步舍弃（现在有多少人记得天钿这个概念呢？）

正好马前卒前段时间分析了饭圈文化，他提到一个重要的点:

饭圈当中存在着所谓的资深粉丝和普通粉丝，资深粉丝实际上就是分销商人，通过从经纪公司获得信息和组织粉丝两头吃差价。对经济公司收取运营驱动粉丝的费用，另一方面从粉丝集资拿管理费和做假账。久而久之，资深粉丝就可以通过自己的粉丝资源对明星进行绑架，从而决定明星的大部分点甚至一切（小到身体动作大到未来选剧）可以说几乎替明星本人做了决定。这样的决定看似是帮助明星，但是长期来看，对于明星的未来发展绝对是大大的不利，扭曲自己的发展战略还是小事，如果单纯为了满足粉丝的要求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才是不堪设想。

而所谓的资深粉丝可以说毫无信仰，他们是商人，哪个人火了他们就追随谁，今天cxk火了支持cxk。明天xz火了支持xz，后天要是xz糊了，我敢保证这群人绝对，一定以及肯定是第一批跑掉的粉丝，他们赚的是钱，丢的可不是命！

这样的方式好处就是偶像可以快速积攒人气和粉丝数量，然后就将这些粉丝转化成利润。速度飞快，几乎可以说完美符合资本地预期。但是坏处跟好处同样明显，这种东西就类似于上瘾的毒品，要是用了多了也容易会被这种模式反噬，轻一点就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自己的未来就会被这些资深粉丝绑架，重一点的时候就是当自己不再能继续获取流量和利润的时候将会被毫不犹疑的落井下石。

洛天依偶像化之后这种歌姬粉和p主粉之间的斗争就一直未曾停歇。但是大趋势是不变的，歌姬粉越来越多，p主粉的数量却在基本停滞甚至落后。偶像化的道路开启了禾念公司的盛世，他们终于可以依靠洛天依赚一大笔钱了。但是腾笼换鸟的结果就是公司的目标和p主粉丝的目标之间差距越来越大。

“我们想要的是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这样的美好未来我们却一点儿都不敢要。”

5:一个政策逼反两家

禾念是劳苦功高的，是打了天下的，现在是天下安定的时候，那就只能请各位尊重我的地位，我禾念打了天下，现在是我该收钱的时候。

这是禾念在7月26号出台版权声明时候的想法，天下是自己打下来的，自然也要自己享用，于是急吼吼的说自己对于版权的容忍态度。总之就是保证自己权力，然后再讨论其他的。

这一声明不出不知道，一出就炸了大锅。

平行四界知道这是针对谁的，在这份声明出来之前，他们的平行四界6才刚刚开始大量出。再加上自己准备做游戏，要是再继续在这棵树上吊死了可不好。于是在这之后平四再也没有发布vsinger相关的专辑了，为了防止被抓口实，在他们搞版权申请驾轻就熟的时候不给平六弄ISRC 。在准备给抖音提供《女孩你为何踮脚尖》的时候要急吼吼地把歌换成诗岸……

忘川想不到自己也会被波及，毕竟自己一开始就是冲着商业化去的，要是继续用那以后做游戏的时候难道还要給禾念上供？于是在前三首歌采用vsinger之后马上转投其他方向。星尘心华初音都可以，总之不用vsinger，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第二年用五维介质歌姬才得以改观。

后面忘川在歌姬问题上的闪烁其词，平四以及背后的福托干脆对禾念阴阳怪气以至于到了现在都快要对簿公堂。他们的分歧追溯下来其实都可以看到是在2018年七月的那份声明。

禾念为了自己的利益逼反了两家原来的盟友以至于让对方抱团取暖……刘宋刘彧怎么逼反薛安都以导致刘宋尽失淮北之地的故事这禾念没读清楚。倒是将自己的利益属于自己算是贯彻到底。

知乎上的朋友告诉我这是“有限主权论”在中文V家的重生。我看禾念分明就是新时代驻伊美军治安大队。他们做到了什么？通过官方身份占领了中文V家最大的一块，却没有主动提供圈内服务的自觉，对于基层的控制几乎是失控状态。说你侵权就是侵权，说属于我的就是我的，不听我的法庭见。

哪怕列一些规矩能够对圈子进行基本的塑造都比现在的情况强不少。通常而言，限制选择和塑造常态要依靠为一个地区界定秩序来形成，通过秩序环境下各参与方的复杂互动和妥协制定出一个受到广泛接受的行为模式，至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有个明确的边界，非如此不能使总体社会秩序稳定可控，禾念的这种“你要商业化我就可以给你告侵权。”声明本质上就跟驻伊美军在巴格达将会开M1到处乱撞车一样可怕。大家怕的不是你会撞车，是你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把你自己或者你的顾客变成坦克轮下的冤魂，买卖的基本是信任，失去信任的买卖是做不成的。

而想要在一片地方上进行有力立足公共服务的作用是什么？不谈那些高调，就说一点，谁为一个地区提供了公共服务，谁就是一个地区事实上的政府，因为公共服务塑造了一个地区的人居环境，而人居环境塑造了人的心理认知，人是环境的产物，谁塑造了环境，谁就塑造了人，一个村子的村民，是会把定期进来吃鸡的太君当政府，还是会把组织他们养鸡的当政府？这显然是不言而喻的，政府不是说你挂个牌子亮出枪炮自称政府就是政府了，你得维持自身的影响力存在，你得让自己出现在当地居民的一般社会实践中，你得参与进一地的政治生活中，做到这一点光有枪是不够的，还得提供公共服务，谁提供的越多，谁就越是政府，当一个地区发生纠纷或者困难，人们第一反应是去找你做主，那么你就事实上掌握了当地的权力，掌权的就是政府，而成为政府之后，当地人就会成为你的兵源，你的耳目，你的掩护。

（这段论述中的部分文文本摘选自托卡马克之冠的回答）

禾念到现在从来没有深刻在中文VOCALOID建设一个畅通的渠道统治基层，他们的统治基础一直都是自己的官方正统地位。与圈子实际引导者的创作者几乎可以看做两家人，两边有时候是默契，有时候是互相利用，但是你说这两家之间有密切关系？

你还不如直接让禾念收编一部分头面创作者管工资管资金，好歹这样能建几个炮楼坞堡。彰显一下自己“确实在管理圈子的防线”。

可惜这帮人连炮楼都不愿意修啊！

6:最珍贵的宣传资源当然要留给效益最好的形象。

2018年在禾念自己的保留项目之外，几乎每次在电视上亮相都是洛天依的独台戏。从最开始《Let it go》《经典咏流传》到后来的几个晚会。相对于之前禾念往往要带着好几个歌姬一块出场，洛天依打独角戏的机会越来越多。其他歌姬却不见踪影。

禾念是个小厂子，资金紧张是正常情况，出现洛天依也很正常，毕竟洛天依是最火的一个嘛。

但是到现在为止，大家越来越发现，洛天依上场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只会有洛天依上场了，其他歌姬好像就不在当中存在一样。以前晚会南北组同台的景象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洛天依一枝独秀。

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就可以发现一点端倪了，禾念走上洛天依偶像化之后的道路本质上就是说将洛天依这个形象捧起来，吸引饭圈化的粉丝，从而达到快速变现的结果。

电视渠道在我国是一种正统的宣传方式，地位上可以与官方报纸和官方账号媲美的那一种。同时，作为事实上自负盈亏的机构，电视台也是所有正统媒体当中相对最愿意接受新趋势的媒体。再加上电视媒体的巨大影响力。电视媒体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一夜造神”最近几年当中，一些比较知名的电视台通过各种方式拉流量明星进场，作为一种新时代的虚拟偶像，洛天依也可以借助这种东风进入这种风潮当中。同时洛天依的出事概率相对于一般的流量明星也小多了，背后还有官方背书。（洛天依潜规则这梗这都传了多少年了……）电视台很乐意找，禾念也急需要借此扩大影响力，两者就这样凑在一起。电视台给洛天依造势，洛天依的造势能够给禾念提供更坚强地背书和更充足的资金，更广大的粉丝群体。又可以带洛天依来到更大的舞台。这是一个正反馈，2021年，洛天依最终登上了央视春晚的舞台。

由于洛天依偶像化趋势的强化，这样引过来的自然就是那种“歌姬粉”。借助这种正反馈，洛天依（注意是洛天依）大量接到了商业代言广告。

禾念在商业上赢了。赢得很漂亮。

7: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也许六天五传说的喜气劲头还没有散去，在人造盛世结束之后大家才发现中文VOCALOID的基底已经变得快要不认识了。小鬼横行，大量的低创作品开始侵蚀中文VOCALOID的基底。在春节当中《五维介质》概念PV正式发布，北京福托的计划正式展开，林登万们打出了第一面红黑旗。

2019年三月，B站彻底将禾念转化为自己的子公司，随后vsinger全员入驻B站，大量的相关活动在B站支持之下轮番举行。

接着……

接着……

接着就是从2019年春季开始平四与禾念，中V与日V，p主粉丝与饭圈粉丝之间的冲突依次暴雷，无数参与者在其中厮杀，原本安宁的环境变成了一片惨烈的战场。中文V家在纷乱当中逐渐衰落（2020年看似简单的年内传说都成了一件看起来高耸无比的标准）撕下华丽的戏服，我们看到的是一具并不怎么健康的躯体。他表面上没有什么疾病，但是实际上充满了暗伤，久远以前留下来的那些外伤已经愈合，但是新出现的内伤却丛生在此。

总结

2018年是改变中文V家的一年，这一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很多事件在表面上没有显现什么即时的效果，却在未来制造了大量的问题，公司和站方的商业考量，粉丝和创作者的歌姬梦想，网络大环境的随风而动，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使得中文V家患了太多的内伤。现在他终于躺在了病房当中，我们用放大镜一点点的看着这些或老或新的病痛，根据病情开止疼药给他缓解症状。

1991年8月19日，莫斯科的居民像是往常打开电视，却发现除了一段简单的健康声明，每一个电视频道都在《天鹅湖》，铺天盖地的四小天鹅看的人心中发怵，虽然电视当中仍然播放着顶级艺术，可是却再也没有人关心电视里面播放什么了。

大家都知道，三个多月之后，苏联就已经碎的再也找不到它的痕迹了。

（顺带感谢帮助我搜集信息完成文章的B站网友霊符クロ、沅沅晴嘉）

推荐一下霊符クロ的历史年表（预感他很快就要去写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