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城市裡所有「窮人銀行」都視為「非法」剷平、變成一輩子買不起的豪宅，弱勢者將何處安身？這是最近發生在萬華的拾荒者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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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5日，萬華唯二的回收廠之一、寶興街的光耀五金行就要被強制停業了。這裡的黃老闆常說回收場是「窮人銀行」，當然不像ATM一樣插個卡就有錢拿，每一分錢都是拾荒者一天工作10–12小時、換取一天100–200元的微薄收入，很辛苦，但這裡已是弱勢者可以選擇的最後一塊求生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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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的貧窮者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尋找一般工作，最常見困境是年邁──或許有人會說做清潔工、做餐廳，但如果有50歲、60歲的阿媽，雇主會雇用70歲、80歲的阿媽嗎？更不用說有其他照顧壓力，例如撫養被拋棄的孫子，或老伴生病隨時可能失蹤、必須隨時衝回家看顧，其他還有瘖啞者、坐輪椅的、失去一隻手的、或平時可以工作但發病時會有各種狀況的精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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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弱勢者往往被主流職場拒斥，即便有人年輕時努力攢到一個自己的養老小房子，也會成為申請低收入戶的阻礙，就進到辛苦的拾荒業──拾荒者往往花費大量時間心力、從鄰居不要的大量垃圾裡頭挑出可以賣的，像紙便當盒其實很多回收場不收，更不用說裡頭可能夾帶雞腿骨頭、廚餘、油膩發臭，這些都要自行處理。推著50–100kg的回收車去變賣時，人行道設計根本無法推、總是必須與車爭道或是進入菜市場小路走，我曾跟著70歲的拾荒者走一趟，2公里的路來回可以走到快2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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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至少只要還走得動，不管再辛苦再緩慢，他們仍能用自己僅存的體力去賺取生活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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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闆從17歲就待在回收場、6年前接下三代祖業，那時做回收場早就不賺了、又辛苦，例如寶特瓶收購價跌到1公斤4元、2022年甚至跌到2元，場地還是租來的，一個月開46k也很難請到員工、有人一個上午就消失了。他咬牙撐下來就是因為弱勢者，甚至也收購其他回收場不收的塑膠、紙餐盒，常常自己加班整理到晚上10點、自己開去桃園賣其他中盤不收的東西，就是希望讓弱勢者多賺點錢，他開給窮苦人的收購價格也相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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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場不只讓弱勢者賺錢，也成了一個地下社會局──有些阿媽本來會去撿剩菜箱裡的殘破菜葉來吃，有市場攤商知道了就送來新鮮蔬菜、也有鄰居會給香蕉水果，阿媽收到時好開心；有阿公沒有設備載很多回收物、每次都辛苦地一趟趟往返，黃老闆知道了就送他一台推車。即便這些人都辛苦，他們永遠看得見比自己更辛苦的人，常有阿媽把部份回收物卸給另個弱勢者，「這給你賣，我這樣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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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原來，這樣的「窮人銀行」從1984年開始就變成「非法」的存在──依《臺北市土地使用分區管制自治條例》，資源回收場禁止設置於住宅區，而據社福團體「五角拌」調查，理論上是可以設置於工業區，但全台北市只有洲美、北投、內湖與南港可以合法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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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法來說，所有在市區的回收場都是「非法」、都可以隨時被剷平，光耀五金行是第一間因為政策而消失的回收場，但不會是最後一家。短期內阿媽們或許可以去萬華另一家回收場賣，但如果連那間都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