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之事——
如果真的有泉下有知这回事,如果让马超知道他和赵云在一起时常常被后世人描写成两位白马银甲银盔的少年将 军,他一定会不屑的表示我加入季汉的时候都快四十了,饱经世事,哪里算得上什么少年将军。而如果让赵云知道,他大概或轻描淡写的一句斄乡侯比我年轻多了, 或只一笑而过便罢了。
不过,地下的事情,活着的人谁也不知道。
一、马超
马超第一次见到赵云是在成都城下,他刚投刘备,就听得军中有人诸葛亮兵分三路入蜀,今日赵子龙从江阳而来,他一时好奇,去营前看了一眼,隔得远远的望不真切,只看到大军之中为首的那位将军身骑白马,一身素衣银甲,手提一杆长枪,虽不见容貌,却能觉出飒爽之气。
“这就是赵子龙……?”马岱在他身后感叹道:“感觉颇有几分兄长你年轻时的风采啊……”
马超扭头看了他一眼。
马岱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兄长你如今……”马超没有听完,转身就回了大帐。
当年他意气风发,当年他纵马西凉,当年人人都夸他是锦马超,现在他或许武艺更强、威名更胜,但只有亲密如马岱,才会察觉到过去那个马超,已经在建安十六年死去。
从前的他就像是一柄精工锻造的宝剑,锋利之外包裹的是含金镶玉的华丽,现在的他还是一柄剑,只是剑鞘已失,寒光外露。
晚上刘备为了庆祝大军会师设宴,马超和马岱自然是在邀请之列。一进大厅,刘备就喜滋滋的拉着一个人向他们介绍:“这就是赵子龙。”
今晚会见到赵云,马超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因为马岱那句话,他一直觉得会看到一位少年将军,可实际站在他面前的赵云,虽然依旧就如初见远望般给人飒爽干练之感,但很明显已经离称为少年的年龄很远了。他愣在那里,直到听到身后马岱“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与赵云见了礼。
对面那双温润的眼睛,让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心慌起来。
等到大家都落了座,马岱探过头来悄声说:“没想到原来赵子龙年纪不轻了啊……”
马超的回答是又瞪了他一眼,马岱识趣的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
马超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赵云,他正歪着头听张飞说着什么,眉眼里都带着笑意。他又想起马岱之前的话,其实只需要刚刚对视的那一眼,他便知道就算年轻几十岁,赵云也不会像他。
许是出于武将天生的直觉,赵 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突然转过头来,正好与马超眼神交汇。他笑了下,微微颔首,举杯向马超示意。
马超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天,马超领着军队去了成都北门,他骑着马,披挂整齐的带着人在城门下呼啦啦的摆开阵势,银枪笔挺红缨飘飘,马蹄扬起的尘土里都带着凉州骑兵的彪悍之风。成都的守卫们死死的抵住城门,从城墙垛中往下窥探。
“北门那尊煞神,”有人这么汇报给刘璋:“就是杵在那里不动,杀气都能冲破天,要是刘备真的下令要他攻城,成都怕是要被他血洗了。”
刘璋愈发的惶惶不安,他怀着一丝希望偷偷的让人领着登上北门的城楼看了一眼,然后就彻底的丧失了抵抗的勇气,等到简雍到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
那时距离马超围城,还不到十天。
在庆功宴上,马超再次见到了赵云。他向他道贺,不是祝贺他立得大功,而是祝贺他能不战而降城,使得成都免遭生灵涂炭。
“这是刘璋的选择。”马超冷冷的回答:“不是我的。”
赵云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露出一丝吃惊的表情,这让马超微微有点后悔,他并不太愿意让赵云觉得他如同一个屠夫。但赵云很快了然的笑了起来:“我明白。”他点了点头:“为将者总是希望能在战场立功。”
马超没有说话,在有可能涉及到他内心连自己都不愿意直视的部分的时候,他总是以沉默对抗。
“但是,”赵云继续说道:“将军的战场,不该是在成都。”
“子龙将军觉得我的战场在哪里?”
“长安。”赵云毫不犹豫的回答。
马超心念一动,他看着赵云的眼睛,里面是一片坦诚和了然,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将军可愿与我同赴长安?”这句话他始终没有问出口。
二、赵云
因为被派外出的原因,赵云听到马秋的事情,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他因此责备儿子没有早告诉他,赵统有些委屈的反驳道:“您是奉命外出,就算我说了您也不能赶回来啊。再说您虽不在,可该尽的礼数我可都办了,一点也没少,都亭侯不会怪罪的。”
赵云一时语塞,赵广趁机说要让兄长教他枪法拉走了赵统,明知道儿子们是在找借口,看着两个小子在庭内装模作样,他却生不起气来。
不 知不觉之间,连赵广都已经快要行冠礼了,可抱着刚出生的他的情景却好像还在昨天。赵云走到庭内,两个小子都摆着一副认真练枪的样子,他看了一小会,突然伸 出手抓住赵广的枪,赵广猝不及防,不光被夺走了枪,还被拖得摔到地上,他又一反手用枪敲在赵统的小腿上,于是大儿子腿一抽也跪到了地上。
“好好练。这样上了战场一回合就得死。”他瞪了一眼两个儿子,将枪丢还给赵广。
赵统抿着嘴站起来,又反手拉起弟弟:“父亲放心,下次不会了!”
“三个月前你们也这么说。”赵云看了看天,太阳刚过中天:“给我练到晚上。”
说 完他背着手往门外走,听到后面赵广惨叫着抗议阿爹偷袭,不禁莞尔。其实他们已经很不错了,三个月前他打败他们用了六成力,这次用了七成,千百次沙场征战历 练造成的差距始终摆在那里,他们自然是比不过他,而他在老去,他们还如此年轻,假以时日经验终将输给年龄赋予的力量,在那之前,他们只能当他的手下败将, 而在那之后,他终可以放手。
仆人已经按照赵云的习惯在门口牵出了照夜玉狮子,这匹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老马已经不太适合上战场,又根本不许别人骑它,他便闲暇时就骑着它到处走走,也算是让它活动活动。
赵云抚摸着老马长长垂下的鬃毛,在它依旧线条优美的肩胛处还留着两道长坂坡上留下旧伤痕,一瞬间又过去了这么多年,赵广赵统长大了,昔日怀中抱着的少主人如今也从一个孱弱的婴儿变成了健壮的少年,时间飞逝,老去的再缓慢,也逃不开年轻追逐的步伐。
赵云骑在马上突然又想起马超,他是不是也曾督促过孩子习武学文,他是不是也曾苦恼过该如何管教他们,他是不是也曾想过将一切交给他们的那一天?他的孩子们会不会也想着父亲虽然伟大但一定能够有超越他的那天?
然而这一天他们都没有等到。
赵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马由缰,照夜玉狮子极通人性,觉出主人心不在焉,就慢慢往人迹罕至的街道上拐,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拐过了几个路口,整条道上几乎没人,尽头是一座大宅,门上匾额上写着都亭侯府几个字。
“你怎么走到这来了。”赵云拍了拍马脖子,照夜玉狮子晃了晃头,像是不明白主人的意思是表扬还是批评。
其实赵云自己也不知道。
“听说你儿子半个月前被曹操逼着张鲁杀了,我特来慰问。”这话怎么都像是在给人开始愈合的伤口掰开来撒盐,但是他总觉得放心不下马超,那个在成都城下满身杀气又满脸落寞的平西将军,听说旧疾复发,已经休养数日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手放到了门环之上,可真见到了马超,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光鲜的蜀锦也无法掩饰马超病容,明明比赵云要年轻,鬓角的白发却比他还要多,但马超并没有显示出悲伤疲惫的神情,他的背挺得笔直,嘴角挂着冷漠的笑意,如往常一样,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旧疾而已。”他平静的说:“有劳子龙将军费心。”
赵云点点头,他不善于安慰人,相比起来他更长于倾听或实干。但马超似乎没有倾诉的迹象,沉默一旦开始蔓延,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夏日将尽,窗外的蝉叫个不停。为了缓解气氛,赵云说道:“即将入秋,君侯保重身体。”
马超的手,在案上握了又松。良久之后,他说:“秋儿就是秋天出生的。我跟他说,等他长大了我们一起去长安,杀了曹贼,为族人和他的两个兄长报仇,可是离开他的时候,他连阿爹都不会叫……”
他没有再说下去。
赵云突然握住他的手。马超的手很凉,赵云皱着眉,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安慰人,我也不觉得君侯需要的是安慰,但我能保证,我们一定会去长安的。”
马超看着他,有坚冰慢慢融化:“我们?”他问“为什么子龙将军也执着于长安?”
“讨伐汉贼,匡扶汉室。”赵云回答得理所当然:“这也是主公的毕生梦想。所以请君侯保重身体,按照军师的谋划,等到攻下汉中,两路大军一出荆州一出秦川之时,只怕还要请君侯为先锋。”
马超将手慢慢的抽出来,在赵云诧异的准备将自己的手收回之前用力的反握住。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五年之后,汉中终于归于刘备。
注:我没有查到历史上马秋的年龄,而翼城之战发生的时间在三国志上本身就有矛盾,一说是建安十七年一说是建安十九年,介于翼城之战的情况,我觉得孟起出城带着董氏和马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在本文中设定董氏是孟起投张鲁后所娶,马秋也是此后出生,被杀时最大才一岁。
三、马岱
马岱很喜欢赵云,虽然在一开始他有点失望,因为他并不是他以为的少年将军,但是后来他很快发现赵云身上那股年长者的那种温和气质,远比年轻俊美更让人心生敬慕之情。
当 然,更重要的是,马岱能觉察出马超也很喜欢赵云。本就如西凉雄鹰一般高傲不羁的兄长,在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之后变得愈发的冷漠孤傲,却对赵云格外不同。不 过,马岱觉得要是和兄长说这事,他大概是不会承认的。可生病的时候只有赵云来探病才愿见,不喜和人相交却会邀请赵云来闲谈,两个人哪怕枯坐大半天不说几句 话也乐此不疲,连马承那么点大的小孩子都知道“子龙伯伯来了阿爹会笑”,如果这都不是特别,那就真不知道什么是特别了。
而现在,他有些无奈的坐着,在他面前,又一个“子龙将军对于兄长是特殊的”绝好例子正在他面前上演——一贯信奉枪头比舌头更能表达意见的兄长正在和赵云吵架,内容是关于上次打汉中时赵云以数十骑和空营计击退曹军的事。
其 实事情的起因若仔细追究起来还是在他。他听说汉中之战的时候,主公亲口表扬赵云一身是胆,正好今天赵云在,他就随口问了句情况,起初还是讨论兵法,可等赵 云无意中说了句当时左肩被刺了一枪现在手还有点不灵活之后,马超就突然发了火,从数十骑也敢去接应实属轻敌冒进到为救下属居然复返战场就是不分轻重,赵云 倒也没有生气,坦率承认了自己估量不足,但是弃下属不顾却决不能苟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赵云还是不温不火,马岱却能感觉到兄长的怒气一路攀升,他两次 三番想要转移话题或者打个圆场也没成功,反倒是被马超瞪了两眼。
最后马超拍案而起:“你以为还是当年长坂坡?你也不算算都过去多少年了!”说完拂袖就走,把马岱和赵云晾在那里。
马岱生怕赵云生气,忙解释道:“兄长他是关心将军安危,他脾气就这样……”
赵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知道。我虽老迈却不糊涂。”
“听起来还是像生气了……”马岱心里嘀咕了一下,赵云已经起身告辞,临走之前突然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劳烦伯瞻转告孟起,我有分寸,未实现诺言之前,是不会轻易战死的。”
马岱把这句话如实转达给了马超,马超“哼”了一声没发表意见,从身上掏出个盒子给他:“送去给他。”
“啊?”马岱有点摸不着头脑,那盒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像是能随时揣在身上,估计是马超刚拿来的,有些沉,马岱偷偷摇了下,没有声音。
“是药膏。”马超不耐烦的解释:“伤了胳膊的武将还怎么上战场。这药膏是西凉一个名医给的,当年我的腿伤只用了小半盒就好了。年纪大的人大概会用得多点。”
马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了一顿兄长的别扭之后,决定转述的时候把最后一句话掐掉。
当 他骑着马捧着盒子走在成都大街上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刘备进位汉中王,兄长封了左将军,侄子健康的一天天长大,最近又添了个小侄女,更重要的是,虽 然别扭暴躁又毒舌,但兄长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却不光是因为北伐在即报仇有望。这么说起来,子龙才是给兄长送了一剂良药吧。
不过,马岱想起那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手下指挥千军万马的当代名将却会斗嘴怄气,还是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
那天阳光灿烂,在那天之后,马岱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的阳光。
他到了赵府,家仆说赵云刚回来就被汉中王的使者匆匆叫走了,他留下药膏回去复命,却发现兄长也不在。
马岱隐隐觉得有点问题,但结果比他所有的设想都要糟糕——关羽战死,荆州丢了。
事 情一件接着一件,下一件是曹操死了。那天马超沉默的喝了很多酒,陪着他的是亲自送来这个消息的赵云。他们喝了多少,马岱不知道,他只知道最后马超醉得不省 人事,赵云和他架着他回房休息的,走到半路,兄长突然挣脱开,抓着赵云的手:“我已经永远没有复仇的机会了——他们都不会原谅我的……我该怎么办?”
赵云回答:“孟德虽死,国贼仍在。”
马超愣愣的看着赵云,也许是因为灯火,也许是因为醉酒,他的眼睛让马岱想起了西凉冬夜里的星光,明亮而冰冷。
过了会,马超松开手。
“对。我还要去长安。”他推开马岱和赵云,独自跌跌撞撞的往房间里走。马岱不放心的跟了过去,回头看一眼赵云,他站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一直就那么站着。
很久之后当一切都已经过去,马岱回忆起赵云那时的身影,在黑暗中孤独而坚定,他不由得想,是不是那时候的他,凭着多年对主公的了解,就已经比兄长更早的预见到了后来。
曹丕继承了曹操的魏王位置,旋即又篡汉自立。消息传到成都,关于是否东征孙权夺回荆州的争论暂停下来,为传闻遇害的汉帝服丧和承继大统被放到第一位。
章武元年四月,刘备称帝。阴雨连绵的初夏,万物都生机勃勃,马岱站在武将列中,看到那位昔日英姿宽厚的雄主登上帝位却没有喜色,比起进位汉中王之时仿佛老去了十岁。
马超迁任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虽然这个凉州牧其实有些名不副实,但马岱还是很为哥哥高兴。
但他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马超还未赴任,即将东征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府邸。
带来这个消息的还是赵云。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我和你说比较好……”赵云这样解释。马岱小心的观察着兄长,他在案后坐着,看不出表情,好像赵云根本不存在,过了一会,他伸出手,取了一支笔:“伯瞻,替我磨墨,我要给陛下上表。”
马岱刚刚站起来,赵云伸手拦住了他。
“孟起。”赵云平静的阐述:“陛下心意已决,上表没有用的。”
马超慢慢的扭头看了一眼赵云,他将笔丢在地上,站了起来:“那我自己去找陛下。”
赵云也站了起来,拦在门口。“没有用的,你劝不了他。”
“那你去找他!你去说,你跟他这么多年,说话比我有用,为什么要东征,我们要做的是北伐啊!”
赵云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没有用的。”
马超定定的盯着赵云,“那你让开。”
赵云摇头。
马超的拳头举了起来,赵云没有挪动的意思。马岱跑到赵云身边,必要时候就算吃不消他也得挡着这拳头。
可马超的拳头没有落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松开手。
“为什么?”他问。
“因为死去的是二君侯,丢掉的是荆州。你应该能明白陛下的感受。还有……”
赵云停顿了一下,马岱听出一贯处变不惊的他声音里居然有一丝哽咽:“今早的消息,益德被张达﹑范强杀害了。他们拿着他的头颅……投奔了孙权……”
马超颓然松开了手。
马岱想起第一次见到赵云,他就是坐在张飞的身边,和他低声说笑。
赵云是对的,荆州是他们那些人过去的家,死去的人是他们的兄弟手足,那是没有马超和马岱的时空,但是他们应该能够理解。
他们也曾有过凉州和很多很多的亲人。
直到那天过去之后很久,马岱才听说在那天之前,赵云就已经劝过刘备放弃东征先伐曹魏。然而那时候,赵云已经前往江州赴任,而他们也将启程前往阳平关。
四、马承
马承趴在窗户上往里瞧,阿爹靠在榻上,叔叔站在边上看着一个白胡子的大夫将手搭在阿爹的手腕上,他知道,那叫诊脉,就是给阿爹看病。过了一会,大夫皱着眉头摸了摸胡子,站起来让马岱陪他去向仆人交代煎药的事宜。马承看到他们往外走,也跟着溜了过去。
“君侯这还是心病。”大夫一直到了大堂才开口说:“拖了这么久,若君侯自己不能放宽心胸,神仙开的药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马岱叹了口气:“兄长若是自己想得开,又何至于到现在。”
“那将军还是多劝劝君侯……”
“我尽力……只是他哪里会听我劝,”马岱苦笑了一下:“若是子龙将军在也许还会听几句,可如今他在江州……”
大夫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否认还是叹气。
“子龙伯伯会来的。”马承从躲着的门后跳出来,扯着马岱的手问:“等子龙伯伯来了阿爹就会好了吧?”
马岱吓了一跳,等看清是小侄儿之后他有些生气的问:“承儿你怎么偷听我们讲话?教你的礼仪都忘了么?”
马承根本不怕马岱,他只管问:“等子龙伯伯来了阿爹的病是不是就会好?”
马岱被缠得没办法,只能回答:“你阿爹的病怎样都会好的,就是子龙伯伯来了会好得快点,不过子龙伯伯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过来。”
马承得意洋洋的摇着头:“子龙伯伯会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马岱忍不住问,结果侄儿给他的回答是——
“因为我知道一个叔叔不知道的秘密呀。”
启 程来阳平关的前一天晚上,马承睡不着,见阿爹书房里还有灯,就跑去找阿爹想说说话。大概是因为屡次丧子而将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到了唯一仅存的儿子身上,马超 对马承总是有些宠溺,对于他这种行为并没有责备,于是马承就越发的大胆,缠着阿爹问这问那,从阳平关到底有多远我们路上要走多久我可不可以骑马一直问到了 凉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凉州啊……”马超摸了摸马承的头:“那是一个只要你到过就一辈子忘不了的地方。”
马承对于这个答案不算太满意,不过以他对阿爹的了解,大概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还有可能惹他生气,他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接着问:“那长安又是什么样的?”
“长安是个……”马超笑了一下:“连没到过的人都一辈子忘不了的地方。”
说到这的时候马超突然站起来,把马承吓了一跳,只见阿爹拉开房门,留下一句“在这呆着”就独自大步朝外面走去,马承在阿爹会生气和好奇心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悄悄跟了去。整个宅子里都静悄悄的,这时他才注意到好像外面隐隐约约有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在门外停了下来,马超也刚好到了门口,他听到他和门房交代了两句,独自一人走出门外。
有门房在,走大门出去不大可能,马承四处看看,瞥见墙边堆着几个箱子,应该是仆人们放在那准备明天带走的,他三下两下爬上箱子,刚好在墙边露出半个头,看到阿爹和一个牵着马的人相对而立。
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听到阿爹问:“你不是去江州了么?”
那人回答:“丞相有事交代,我自己回来一趟,听说你明天启程就特地过来看看。”
马承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赵云,他觉得阿爹大概很高兴,前阵子子龙伯伯很久没来了,阿爹一直心情很不好,现在子龙伯伯来了也许就会变好了。
但是马超明显语气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友善:“子龙将军还真是不辞劳苦。既然来了怎么都不肯去我府上坐坐了?”
赵云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我要马上赶回去,江州不能太久没人。”
马超的语气软化了一点:“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赶路,也太不安全了。”他突然很不自然的咳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