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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員做筆錄時威脅要把辯護人趕出去是否搞錯了什麼？】20230426

今年（2023年）的2月18日早上，我作為辯護人去桃園市政府警察局龜山分局迴龍派出所（以下簡稱「迴龍派出所」）陪同一名犯罪嫌疑人製做筆錄的時候，那間派出所一個姓鄭的巡佐（一線四星）對犯罪嫌疑人的質問方式，明顯帶有對犯罪嫌疑人的敵意和成見，加上當時那名犯罪嫌疑人似乎因為感到恐懼而有所遲疑，所以當時我原本針對這點想向那位鄭巡佐表示：「這個時候或許適合調整成比較中性的問法」。

沒想到，當我一開口提出建議，鄭巡佐立刻就予以打斷，並且態度兇暴地厲聲嚇道：「你不要管我問題怎麼問！筆錄現在是我在做！問是我在問！我警告你，你如果再妨礙偵查的話我就請你出去！大不了再等四小時換別的法扶律師來！」、「你不要管調查局怎樣做筆錄！這裡不是調查局！這裡是迴龍派出所！」、「我再次嚴正地警告你，不要打斷我問問題！不要打斷我做筆錄的節奏！如果再一次妨礙我做筆錄我就請你出去！你話比被告還多！」、「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反駁我，但你再說的話我就請你出去！」等等。除此之外，鄭巡佐在那次偵訊中還曾經態度惡劣地對我嗆道：「我見過的律師很多，你是第一個這樣的！」、「我以前還真的把律師轟出去過一次，你差點就是第二個！」等等。

簡單來說，鄭巡佐當時恐嚇辯護人、威脅要趕辯護人出去，而不讓辯護人在警詢時提出意見。由於鄭巡佐的這種言行，已經涉及侵害辯護人的「陳述意見權」，甚至是侵害到被告（或犯罪嫌疑人）的辯護權，所以我在事發當晚就向「桃園市政信箱」進行投訴，並且在隔天也向全國律師聯合會（以下稱為「全律會」）提出了申訴。

後來2月24日的時候，桃園市政府警察局龜山分局（以下簡稱「龜山分局」）的督察組在電子郵件中則回覆道：「經檢視本案卷資及相關警詢影像，該分局員警於偵辦案件過程中，言詞應對欠周延，本局業已要求該單位賡續加強教育所屬溝通技巧及注意執勤態度，提升為民服務品質。」

這種回覆方式只側重在員警的「溝通技巧」和「值勤態度」，但完全沒有提到鄭巡佐的言行已經侵害辯護人的陳述意見權和被告（或犯罪嫌疑人）的辯護權等等，顯然是刻意「避重就輕」，試圖淡化這件事。

但是龜山分局在回覆中沒有提到具體的懲處，承辦人則在電話中表示，他們對鄭巡佐的懲處是：「須提出職務報告，並記『劣蹟』乙次」。而如果依照「警察機關強化勤務紀律實施要點」的規定，累計滿六次「劣蹟」，才會予以「申誡」，也就是說懲處結果十分輕微，根本不痛不癢。

這樣看來，龜山分局不但在回覆上刻意「避重就輕」，而且所做出的懲處又根本無關痛癢，可以看出龜山分局，乃至於桃園市政府警察局只是虛應故事，沒有審慎、妥適處理的誠意。

前面有提到，這件事情因為我也曾經向全律會提出申訴，所以在收到龜山分局的回覆後，我也第一時間轉知全律會。全律會為此又發函給龜山分局，請龜山分局針對這件事「慎重查懲」。然而，龜山分局這次在回給全律會的公文中，則否認了鄭巡佐的言行有侵害律師執業權益，而且回覆的內容仍然只是側重在鄭巡佐的「溝通應對技巧」和「情緒控管」。

但是龜山分局在公文中一樣沒有提到具體的懲處，承辦人則在電話中告知，龜山分局收到全律會的公文之後，除了由分局長把鄭巡佐叫去罵了一頓之外，並沒有再做其他更重的懲處。也就是說，他們打的算盤是「劣蹟一支結案」。

我自己心裡的這一關倒是容易過去。但是鄭巡佐的這種行為，從法律的層面來講，有著侵害辯護人的「在場權」和「陳述意見權」的疑慮，甚至還有侵害被告（或犯罪嫌疑人）的辯護權的風險。而辯護人的「在場權」和「陳述意見權」是刑事訴訟法第245條第2項所明文保障的，加上大法官不但早就已經承認過，憲法保障被告（或犯罪嫌疑人）就算在偵查中也有受「實質有效辯護」的權利，而且辯護人因此在偵查中可以在場，並且可以適時表示法律意見或提供法律上的協助（這點可以參閱憲法法庭111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憲法法庭111年憲判字第7號判決）。

在這種狀況下，一個小警察用恐嚇律師、威脅要趕律師出去的方式，不讓辯護人提出意見，無端地侵害人民的受辯護權、剝奪正當法律程序的憲法保障，這難道是可以的嗎？換句話說，如果把這件事上升到刑事訴訟法，甚至於是憲法的層次去看的話，會發現背後其實是一個重大且嚴肅的問題。但龜山分局對放在眼前的這個法律問題，卻是一副好像沒看見這頭「房間裡的大象」的樣子。

除此之外，別忘了警察之間「學長學弟制」的觀念是很重的。正所謂：「千法萬法，不如學長姐留下來的『老辦法』。」一個一線四星的巡佐這樣搞，那其他一線三星的學弟妹們看到，以後會不會也有樣學樣？一個一線四星的巡佐這樣搞，那以前是誰教他的？是言教還是身教？會不會以前其實曾經有學長姐曾經教導他，甚至是親身示範過可以這樣做？一個警察有這種行為，卻得不到該有的重視和懲處，等於是間接在鼓勵其他警察也這樣亂來，如果繼續遷就和縱容下去，那對人權和法治的侵害恐怕會越來越嚴重。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人權和法治而發聲，甚至以行動進行抗爭，但我現在卻正好站在這個風口浪尖。為了維護人權和法治，喚起相關的重視，避免警方將來繼續用同樣的方式侵害民眾的權益，在和司改會討論之後，今天（2023年4月26日）我向桃園地方檢察署寄出了刑事告訴狀，對那位鄭巡佐提出了刑事告訴，罪名是公務員假借職務上機會犯強制罪、恐嚇危害安全罪、公然侮辱罪和誹謗罪。後續我預計還會與司改會合作而繼續採取其他行動。

我當然知道即使這樣做，也不一定真的有用。除此之外，我也知道這麼做並不能為我自己帶來什麼實質的利益。

但是一直以來推動人權和法治進步的，不正是這種「抗爭精神」和「人權保障意識」嗎？

如果少了「抗爭精神」和「人權保障意識」，就算不斷發生諸如王迎先案、鄭性澤案、蘇建和案、邱和順案這類因為刑求而導致的冤案和悲劇，刑事訴訟法制也不會有任何進步，檢警的偵查作法也不會有任何改進。我們需要這種「抗爭精神」，我們需要這種「人權保障意識」，所以這一次我選擇採取行動！

確實，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只想當個普通人，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但是這一次，就讓我做點不那麼普通的事情吧！

雖然平常就很常這麼說，但我覺得這個時候講別具意義─「願公義及律法與吾輩同在」！

#Re從零開始的律師樓生活第六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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