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在大陸「戡亂作戰」失敗,於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退守台灣澎湖及外島後,整軍經武,一面防衛各島嶼,一面準備反攻。當年常見的街頭標語是「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最常聽到的歌聲是「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而中共則在媒體上不斷叫囂「血洗台灣」,台灣海峽戰雲瀰漫。豈料次年(一九五○)六月韓戰爆發,美國派兵參戰,並宣佈美軍協防台灣,美艦巡弋台灣海峽,同時對國軍實施軍援,防阻共軍渡海進犯,也限制了國軍行動。
國際情勢遽變影響了兩岸交戰,但中共仍是常喊「解放台灣」,我方依然是以光復大陸為目標。次年(一九五一)冬我在陸軍十八軍當少校參謀時,奉令到革命實踐研究院軍官訓練團(簡稱圓山軍官訓練團)受訓,召訓對象是陸海空三軍將校,教官都是聘請日本陸軍大學畢業的日籍退伍將校,總教官名為白鴻亮(日本人),聽說此人曾任日本侵華日軍總部少將參謀長,軍事學識淵博。 先總統蔣中正(以下簡稱 蔣公)對此訓練很重視,曾對我們個別點名見面及蒞臨新年元旦會餐,並常來訓話,記得有一次在訓話中說:「你們跟我來台灣,將來我要帶你們回去。」過了一年(一九五二)我進入陸軍指揮參謀大學深造,接受美式軍事教育, 蔣公也常到校巡視及訓話,又再聽到他說要帶我們回大陸去。可見在老先生心中,光復大陸是念茲在茲,對部屬耳提面命,毋忘反攻,時時準備打回大陸去。民國四十三年秋(一九五四)我隨部隊駐防福建金門島,陸軍總司令黃杰上將來視察,並召集幹部訓話,提及反攻時機:一是共軍進犯被我擊敗,我乘勢反攻;二是大陸人民抗暴運動蠭起,我反攻策應;三是美蘇軍事衝突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故國軍須時時準備,掌握反攻契機,以此指給我們希望和期待。
民國四十七年夏(一九五八)我奉調國防部計畫參謀次長室(以下簡稱聯參五),這是負責策訂國軍中期及長期計畫的最高部門,我派在聯盟計畫處當中校聯合計畫參謀官,從此參與國軍有關聯盟反攻計畫的作為。接管的檔案有些是密件,其中有援韓計畫案,這是韓戰爆發時,我國應駐日美軍總司令麥克阿瑟邀派一個軍(轄三個師)到韓國參戰的計畫,後因美國總統反對而停止。
我們要推展聯盟計畫當以美軍為協調對象,美軍駐台有兩個機構,一是軍事顧問團,負責軍援及部隊協訓。二是協防司令部(簡稱TDC),是我們要協調的機構。商討聯盟反攻不是他們協防的任務,難獲接受;只好先從聯盟演習訓練方面著手,雙方曾共同策劃實施「中美藍星演習」,演習構想是假定共軍已犯台,美軍派遣一個陸戰師馳援與國軍陸戰師併行逆登陸殲滅犯敵。演習前我曾奉派到日本沖繩島參觀美軍陸戰第三師的裝備和訓練。此後又協調實施中美空降部隊聯合的「天兵演習」兩次,藉演習增進了雙方的情誼、信心和協調合作關係。
聯盟反攻計畫既難推動,但自力反攻計畫則操之在己,這不屬我處業務,是由聯參五的另一個處承辦。聽說在我未到國防部以前已策訂了凱旋計畫,並舉行了兵棋推演;繼又進行中興計畫作業。
民國五十年(一九六一)四月,國防部突然成立「國光作業室」,專責策劃自力反攻計畫及戰備整備工作,選調陸海空三軍人員集中住在台北縣三峽附近山區營房(總統於戰時疏散的官邸)集中作業,脫離與聯參五關係,但將聯參五承辦自力反攻計畫案的幾個參謀調到此作業室工作,各軍總部及次級單位也編組專案作業室同時進行計畫作為,顯出反攻作戰已不再是中期計畫,而是進入近期行動的準備。此時我處人員正忙於協調策劃中美空降部隊「天兵演習」事宜。
國光作業是秘密進行,並未知會美方;大約四個月後我聽說美軍曾派直升機在三峽山區上空盤旋偵察、美軍顧問曾闖入我海軍作業室查看及我船艦運補外島時在海峽被美艦跟踪監視等行動,對我反攻作戰準備,暗中防範與阻擾。
政府為應反攻作戰需要增設了國家動員委員會和戰地政務委員會等機關,開徵國防特捐;國防部也增設了動員局及戰地政務局,國光作業加緊進行戰備整備工作和實施測試演練,對美方的質詢均回應是為訓練和防衛作戰需要。
國光作業進行了約兩年,聯參五突然奉令成立「巨光作業室」,負責研訂聯盟反攻計畫,由副參謀總長陸軍上將余伯泉(以下簡稱余副總長)指導及協調美軍進行。作業地仍在國防部內(介壽館即總統府),編組人員在聯參五各單位選調,我奉派參與,另由國防部連絡局選派翻譯官及英文打字員,將訂定的計畫均譯成英文送交美方,我各軍總部也配合作業。
巨光計畫說是聯盟反攻,其實仍是自力反攻,美軍不參戰,只是與美方共同研究。那為何要成立「巨光作業室」?國光作業已秘密進行兩年多了,如今卻與美方研討,撲朔迷離,同仁均感疑惑。近年看到國防部史政編譯局於民國九十四年(二○○五)出版的《塵封的作戰計畫——國光計畫》,內載「段玉衡將軍訪問紀錄」提及 蔣公的指示,或可解釋進行巨光計畫的原因。以下照抄原文(見此書二○一頁):
五十二年五月二日(一九六三),總統在特別會談中指示:「我們可以不管美國人對我反攻的態度如何,我們應該主動創造有利形勢,不能坐以待斃。如果等到美國人同意我們反攻,這是不可能的。虎嘯和龍騰無論如何,都無法對美顧問保密,與其隱隱藏藏,不如乾脆明白告訴美國人我們要反攻了,除了目標區保密外,其餘不必避諱他們。」又說:「……美國協防條約中,並沒有規定不准我反攻,我反攻是我們實行國家主權。」(註: (一)虎嘯與龍騰是以金門守軍渡海反攻厦門或附近地區的作戰計畫代名,詳見此書。(二)金門駐有美軍顧問組,易知悉我軍動態。(三)段玉衡將軍原是聯參五的參謀,承辦自力反攻計畫,故調國光作業室)
我與美方進行巨光作業的原因除上述外,當時越南已陷內戰,且美軍已介入,我想將是我聯盟反攻的機會。
國軍要反攻大陸必須渡過台灣海峽,在大陸海岸實施空降和兩棲登陸。看二次大戰兩棲登陸戰史,攻方在戰場上首要有絶對空優和海優(即制空和制海權),方能護衛登陸船團渡海,且須先期摧毁敵海岸陣地及癱瘓戰場交通,阻斷敵軍增援;兩棲登陸後迅速攻佔附近港口及機場,俾後續兵力及補給品儘快大量送達,以利擴大戰果。鑒於大陸海岸線綿長,國軍選在何處登陸,首須考慮我空軍和海軍戰力。
當年中共空軍仍在成長期,我空軍已是精練勁旅,戰力優於共軍,雙方以往在台海上空曾多次交戰,都是我勝敵敗。但我當年的戰鬥轟炸機携油量的作戰半徑,只能北及浙江杭州灣,南到廣東潮汕附近,我登陸目標區就只能選在大陸東南海岸了。
海軍方面:這時中共海軍是採近岸防衛,大陸東南沿海港灣只有砲艦和魚雷快艇等小型艦艇,我海軍艦艇足可克制。有關我兩棲運輸能力,美方研判只能儎運一個陸戰旅,但我採取緊縮裝儎應可儎運一個陸戰師,其他兵力就需徵用商船儎運。商船的建造設計是運貨,不適儎人,因此必須予以「艤裝」,即增設人員鋪位、飲水、厠所及增吊小艇等設施,此屬戰備整備工作。
選擇兩棲登陸目標區既受海空軍戰力限制,也須考慮海灘狀況,且附近要有港口和機場,及以後發展方向。準此在大陸東南沿海大概可選擇浙江溫州、福建的福州(馬尾)、厦門和廣東潮汕等地登陸,我個人認為以厦門較佳。理由是:(一)我船團由台灣和澎湖到厦門附近,航程最短,利用夜航,可夕發朝至。(二)厦門有機場及軍用機場(沙堤)。(三)彼時我駐金門有五個師兵力可適時抽調轉用,且金門砲兵火力可以支援登陸部隊。(四)攻佔厦門後我軍可沿鷹厦鐵路北上,或沿海岸進入潮汕地區,暫不須翻越閩北的仙霞嶺和武夷山脈等高山峻嶺。不利的是:(一)共軍部署重兵在此。(二)共軍已建構海岸工事多年,應極為堅固。(三)共軍有兩百多門火砲配置在厦門附近地區(面向金門北、西、南三方)。(四)共軍增援兵力可由鷹厦鐵路迅速到達戰場。
攻畧厦門是巨光系列計畫幾個方案之一,而可選作登陸的地方有二:其一是在厦門東南方的將軍澳(定台灣),交我負責研究和策定計畫。我構想國軍在此地登陸後先攻佔漳平,渡過九龍江後,圍攻厦門。其二是在厦門的東北方的石獅、圍頭附近登陸(亦是金門的東北方),由另一同事研究。聽說有美軍官認為此地灘岸有些是懸崖,不利登陸部隊行動;且依最近空中偵照,發現共軍在圍頭半島挖了一條大壕溝,將半島與內陸切斷,我通過困難,因此他估計我軍登陸後傷亡約五萬人,此數目令人驚訝也疑惑。
我不知道國光案的研究和計畫內容,例如在何處登陸?使用兵力及如何打法?但我想巨光案和國光案的研究基準都是依據國軍的戰力,猜想兩方選定的登陸地區應是「英雄所見」畧同,只是巨光作業是依照美軍兩棲登陸作戰準則,且只有紙上作業,無行動準備,國光作業可能依自力克服戰力的限制,且依計畫實施任務部隊演習和測驗,及進行各項戰備整備工作,是真實準備反攻。
某一天,余副總長率巨光作業室主要人員乘空軍專機飛金門訪問,我始獲知國光系列計畫中訂有龍騰和虎嘯計畫,是轉用金門部隊登陸廈門或附近地區,且已在大小金門兩島挖鑿了翟山等五處坑道,各地預置了人員登陸艇(LCM),供運載部隊實施由岸至岸登陸作戰(不是由艦至岸兩棲登陸)。我們參觀其中一處坑道,已預置了LCM約三、四十艘,遂要一艘LCM發動引擎,見一團白煙由坑道口冒出地面升起,倘若幾十艘艇都發動引擎準備出洞泛水,必為對岸共軍發現,我們建議改善排煙設備和欺敵措施。
在我們進行研訂反攻作戰計畫期間,越南內戰升高,擴大為民主國家與共產集團的戰爭。中共和蘇聯的軍事人員、軍火和物資不斷由廣西和雲南運往北越援助越共,美軍機已空襲北越,美軍陸戰隊亦於一九六五年在南越峴港登陸,以後大量美軍投入,並邀請各民主國家派兵援越,例如韓國派了一個步兵師,我國也被邀派軍參戰。聽說蔣公婉拒,認為派兵援越,不如請美方協助我反攻大陸,才能阻斷共產國家援助越共,弭平越戰。
為策應越戰,巨光作業室奉令協調美軍研訂計畫,選定海南島、廣東的湛江和廣州三個目標區。這三地區距台灣遠,超出我空軍作戰半徑,我兩棲船團和艦艇必須美海空軍支援,這不是自力反攻,而是聯盟作戰了。
海南島的作戰由同事研究,湛江和廣州兩地交我負責研訂計畫,作業概要如下述。
湛江案:我軍在廣州灣附近登陸,攻佔湛江和遂溪機場,沿黎湛鐵路推進,攻畧廣西南寧,封鎖桂越邊境,以後進軍雲南,控制滇越鐵路,完全切斷大陸與北越的交通,使越共再無外援。美軍對此案認為他們的陸上戰機因航程遠難以支援,必須航空母艦。
廣州案:我軍在大亞灣登陸,攻佔惠陽,再畧取廣州及附近地區,建立攻勢基地後,中共必無餘力再援助越共了。我軍以後依狀況向大陸西南擴展,廣領廣西、雲南及貴州各省;或沿粵漢鐵路北上,重走昔日國民革命軍北伐路線。此構想完成研訂計畫後,請余副總長向 蔣公簡報,我列席備詢及擔任指圖表。 蔣公聽完報告後說,他對廣州地方很熟悉,隨即對我說:「上校,增城在哪裡?」我即用指示桿指向櫃板上的軍用大地圖位置, 蔣公又說:「廣州?」我又指向廣州。 蔣公說,只要佔領了增城就可以拿下廣州了。見他的神情顯得很高興,我想老先生可能回憶起往日(一九二○年代)在廣州當黃埔軍校校長及統領國民革命軍東征和北伐的往事。最後指示余副總長:「繼續和美方研究。」
譯送美方的巨光計畫名稱是Great Torch Plan,近日看到中國時報刊載傅建中先生的「兩蔣與麥納馬拉」一文,提及似與巨光計畫有關的內容和譯名,方知巨光計畫的發展。茲摘錄此文數段如下:(詳見民國九十八年七月十日中國時報的時論廣場)註:傅建中曾任中國時報駐美記者
一九六五年越戰方酣,當時擔任國防部長的蔣經國應美國防部長麥納馬拉之邀訪華府,於九月二十二日在五角大厦與麥氏舉行長達一百零五分鐘的會談。
會談先由蔣經國發言,說他父親囑他問麥部長有甚麼地方中華民國可為美國在越戰上效勞。麥氏對我國給予南越的經濟和技術援助表示感謝。然後轉入亞洲局勢,蔣說中共最感興趣的三個地區是韓國、台灣和東南亞。
談話從亞洲轉入中國的西南地區,即廣東、廣西、雲南、貴州和四川五省。蔣經國說中共的勢力目前無法進入韓國和台灣,因此把焦點放在西南,而西南各省正是東南亞的緩衝地帶。蔣說他父親認為如中華民國能拿下前述西南五省,東南亞就可以獲得安全保障,而美國在越戰的困境也迎刃而解。
……蔣且給了麥氏一本小冊,裡面詳列了中華民國要進攻西南五省的計畫和步驟。
麥氏指出像進攻西南五省這樣大的作戰計畫,非有美軍參戰不可,甚至還得動用核子武器。蔣則力言不須美軍介入,只要美國運輸和海、空支援即可。麥接著問有何證據只要國軍登上大陸,人民會揭竿而起?蔣答:「西南五省的反共力量最強,中共的軍力部署最弱,蔣總統的威望最高」。
總而言之,蔣、麥會談的主題是中華民國要反攻大陸,連作戰的代號都有了,叫做「大火炬五號」(Great Torch Five簡稱GT-5)。另外中美雙方還有一個「藍獅委員會」(Blue Lion Committee)不時集會,研訂此一大計。
反攻大陸茲事體大,不是美國防部長說了算,於是麥納馬拉交給參謀首長聯席會議研究,此事在華府和台北擾攘四個月,最後無疾而終。
越戰仍熾烈進行,美國擔任西太平洋防務的第七艦隊司令殷格索中將預定來台灣視察駐台美軍協防部和拜會我方參謀總長。巨光作業室遂和美軍協防部協調,雙方聯合向殷格索中將簡報。簡報概要是假定共軍乘美軍在越南作戰,企圖進犯台灣,已發現大陸東南沿海有明顯徵候。國軍藉美軍的協防,以海空軍實施先期反制作戰,摧毁大陸東南沿海共軍機場、港灣內的船艇、觀通設施及交通線,並乘勢實施巨光計畫。此報告指派我和美軍協防部一個空軍中校共同擔任,用中英語同時進行(我說一段中文,然後美方講英文)。我倆報告後,由我方連絡局中校編譯官以英語簡報巨光作業概要。簡報地點在巨光作業室,與會人員有中方參謀總長及三軍總司令以上長官,美方是殷格索中將、美軍協防司令與主要將校。簡報結束收拾圖表時,美空軍中校對我說:「Colonel,頂好!」我也笑著回說頂好,我們都為順利完成任務高興。
在進行研訂反攻作戰計畫期間,台北電影院放映一部美國戰爭片《最長的一日The Longest Day》。二次大戰初起,德軍席捲歐洲大陸,英軍退守英倫三島,藉英倫海峽阻止了德軍渡海進攻(此歷史似同此時國共兩軍在台海對峙局勢)。後來美軍參戰,於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在法國諾曼第海岸登陸,擊敗德軍。此電影描述六月六日這一天二十四小時中,戰區統帥艾森豪及美軍陸海空三軍官兵執行任務的行動和艱苦奮戰的經過,在海灘上有壯烈苦鬥的場景,有傷亡枕藉的鏡頭,情節緊湊,張力萬鈞,令人難忘。我曾先後看過三次,先在電影院看,後來奉令在全國軍事會議的晚上和國防部軍官團教育時再看又看,據主管訓練業務的友人說,奉 蔣公指示此電影列為國軍訓練教材,可仰體領袖的心意,擔任研訂反攻作戰計畫的人也期待國軍「最長的一日」能早日到來。
巨光計畫作業對大陸東南沿海凡適於大部隊登陸的地方都已各別進行作戰研究及訂定計畫,因是聯盟作戰,不是操之在我,何日實施?能不能實施?惟待情勢發展。國光計畫則是自力反攻,仍秘密進行準備。民國五十四年(一九六五)夏,聽說三軍任務部隊主要幹部都已預留遺囑,已是劍拔弩張,隨時待發了。是年八月六日夜晚,我海軍兩砲艦運送特戰人員在福建海岸登陸偵察,遭共軍魚雷快艇襲擊沉沒;三個月後我艦運補外島(烏坵)又被共軍快艇乘夜暗偷襲沉沒,兩次海戰挫敗,顯示我艦艇在海峽行動可能都被共軍海岸雷達發現。
民國五十六年(一九六七)越戰惡化,美國將撤軍,以越戰越南化代替;又美國與中共在波蘭華沙談判建交;傳說我在美國採購的軍需物資及石油等在美西港口待運時被禁止出口(註:此事後來在國民黨某屆全國黨員代表大會中央黨部秘書長張寶樹的黨務報告中證實);此外,共軍在福建的地面部隊原是一個軍此時增為三個軍,從以上國際情勢及敵情看,對我反攻大陸有極大影響。是年二月,巨光作業室與國光作業室合併,且裁員精簡,改為「作戰計畫室」,仍繼續加強戰備整備工作,反攻時機已從主動獨力反攻修訂為待機反攻,即以策應大陸抗暴動亂及乘共軍進犯失敗時轉為反攻大陸。以後蔣經國先生主政,以前的軍事反攻政策改為「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全力推展台灣經濟的十大建設。民國六十一年(一九七二)七月底作戰計畫室奉令裁撤,全體同仁改調其他單位工作,我們完成了國軍歷史的階段任務。
世事滄桑,國共在台海對峙鬥爭的局面隨著歲月流逝,逐漸走向穩定平和的境界,民國九十七年(二○○八)十一月,我由兒子及媳婦陪同從金門走「小三通」到厦門旅遊,搭乘金厦輪渡海航往大陸。這一天晴空麗日,海上風平浪靜,心情興奮,使我想起巨光計畫和國光案的龍騰、虎嘯計畫,我們「最長的一日」竟是沒有彈雨硝煙,滿船的乘客不是端槍扛砲的戰士,而多是工商人士和少數的遊客,他們帶著資金、技能和專業才識去大陸開疆創業。船航經大擔島外海,民國三十九年(一九五○)國共兩方曾在這彈丸小島激戰一晝夜,那時我剛巧在金門;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八二三砲戰」中,這小島捱了共軍四十多天連續砲擊,每一寸土地都被炸起幾層皮;如今林木蒼翠,平靜地屹立在進出厦門港的水道上,島上峭壁寫著八個紅色大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在陽光照耀中是多麼的醒目燦爛。
我們的輪船乘風破浪航向厦門去!
附記:巨光計畫同國光計畫一樣是最高等級的「絶對機密」,參與人員當年都列為出境管制,因此執筆撰寫此文時曾再三猶豫,深慮洩密。茲已過了三十多年,時移勢易,當時參與人員中有人出國定居或曾到大陸探親、旅遊,且多已辭世,幾個倖存者也是白髮老人。在國防部出版的《塵封的作戰計畫—國光計畫》中有提及巨光計畫,但未詳述,謹撰此文以補闕國軍此時期歷史。 |